家乡的那条河一直静静地流淌,它已深深地融入我的血液里。几十年来,岁月的风尘、日月的更替、生活的鳞片、人生的喜怒哀乐都在这条河里荡漾,但留在记忆深处的还是在河里逮鱼的往事。
那条河流是我儿时欢乐的胎记,回味起来总感觉妙不可言。家乡的小河蜿蜒百余里,一河两岸山水相连,稻田纵横交错,千树万木,重峦叠嶂,青山如黛,河蓝如瑙,田园织锦,秀色无边,这条河途径五个镇办,河水弯弯像巨龙,沿途依山傍水,群峦环抱,像一颗熠熠夺目的明珠。
河流最美的季节是花木绽放的春天,春雨落下后,河水泛清波,经过一冬的休整,一河两岸的河滩上长满了绿绿的青草,一大群一大群的牛羊在河边啃食着,白鹭、喜鹊在牛背上嬉戏,河滩上的芦苇、刺槐在春雨的滋润下由黄变绿,郁郁葱葱起来,野鸡和野兔在此乐逍遥,守护着沧桑的河流。这时候河里的鱼儿就多了起来,熟悉河流的父亲说,这条河里的鱼有十多种,都是野生鱼类,品质优良,有鲤鱼、花鲢、鳙鱼、大黄桑、草鱼、白条子、沙棒子、鲶鱼、红尾鱼、黑鱼、甲鱼等。特别是碧波荡漾的河流绵延悠长,一河两岸水质肥沃,南山北山草木资源丰沛,涵养着水源,好水养好鱼。
河里最常见的有草鱼、鲤鱼、花鲢、白条,还有一种叫“桃花瓣”的鱼。大哥是逮鱼的行家,他长期待在农村,熟悉河流的水域险滩,哪里深、哪里浅。同样的,哪里鱼多,哪里鱼肥,他也熟稔于心。春天来临时,大哥找来别人废弃的尼龙绳,又找来农用后的尿素袋,编织出一个网兜来,用坚硬的木棒把顶端绑牢,一个完美的逮鱼家什便大功告成了。放学后,大哥领着我们弟妹几人直奔河里,他脱脚下水,选好位置,在水流平缓的地方挖一个深坑,把网兜放下去,用鹅卵石压住,让我们几个人在水的上游赶鱼,我们手里都拿着石块,一路抛撒,河里激起了一层层浪花,那时河里的小鱼小虾很多,我们挽起裤脚行走时,鱼儿尾随着我们的行踪,啃咬着我们的脚趾和脚背,痒痒的,很舒服。一会儿工夫,网兜里进了一群群小白条,大哥猛地向上一拉,这些鱼儿就收入囊中了,活蹦乱跳的小鱼有五六斤重,回家清洗后,母亲为我们做了麻辣小鱼吃,我们吃得有滋有味。
大哥水性好,认得“鱼路”,有几个夏季,他带领我们在河边顺着沙路行走,他仔细观察沙滩上的脚印,当发现有甲鱼爬过的地方,大哥就顺着痕迹,很快在一个沙渚的深处捉到了一只三斤重的甲鱼,大哥还耐心地给我们传授逮甲鱼的秘方。甲鱼放回家里的水塘后,父亲不让拿去卖,让母亲炖了一大锅甲鱼汤,给年事已高的爷爷滋补身子。在那困难的年代,大哥每年春夏两季都要逮回很多鱼儿补贴着家用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也掌握了在河里逮鱼的窍门。每年春季前后,我让篾匠师傅给我定制了十多个筛子,筛子上面用白纱布包裹,中间开一个圆形的洞口,麸皮和香油搭配搅拌,在筛子开口的地方均匀抹上一层饵料,老远就能闻到油香。中午时分,室外酷暑难耐,只有家乡的小河凉爽舒坦、和风细畅,碧绿的河面波光粼粼,几头水牛在水里卧着、洗着,牛头上都歇满了黑压压的牛虻,咬得牛不时摇晃脑袋躲避,往往是按了葫芦起了瓢,只有牛头潜入水中才避免被牛虻撕咬。村里的小伙伴们打水漂,玩水仗,尽情享受河水的魅力。我们静悄悄地来到了河里,在一个砂砾多、水流平缓、鱼儿经常上下洄游的地方,把这些筛子放在刨好的沙洞里,用小石块在四周压牢,然后上岸等待,大约一个小时后,我们就能收获战利品了,筛子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鱼,我们急匆匆地端起湿漉漉的筛子上岸,这些活蹦乱跳的小鱼装满了一箩筐,一称有五十多斤重,我们除了家里食用外,还给邻里和亲戚朋友食用。这种捕鱼方式家乡人叫作“端鱼”,一个夏季我们就端了几百斤小鱼,拿到集市上去卖,换回家里的日常用品。
还有一种逮鱼方式是鱼坊捕鱼。在河流的拐弯处,或水面不开阔的地方,四周用石块围住,中间留一米宽的一个出口,出口处用竹席铺设,一般几个小时后,水从竹席上面流走,那些小鱼小虾就被冲刷在竹席上,运气好的话,一般人一天一晚上能捕百余斤鱼,有一次我和大哥在黄家营围住了一个鱼坊,为了防止鱼儿跑掉,我和大哥从河堤边茂盛的柳树枝头上折回了几大抱柳树枝条,全部堵在鱼坊的空隙处,围得严严实实的,那一晚上,我们逮了两百多斤鱼,其中一条花鲢五十多斤重,我们卖给五里粮站的伙房,换回一百元现钞,四周邻居都羡慕我们,他们也学我们的样子。
如今,家乡的河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由于实行了河湖长制管理,河里的鱼虾不让随意捕捞,河里的鱼虾是越来越多,水质是越来越好。现在回到故乡,每当遥望家乡的小河,幽思无语,却胜似万语千言。尽管我离开故乡已近四十年,但小河依然在我心里流淌,常常回忆过去捕鱼的快乐时光,心里依然恋上这条幸福河。